梁景说完长篇大论后，罗昌海坐直了身体，单手托腮，口中重复念叨著『就业率』。
见状，梁景嘴角一勾，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看来这罗主任心动了。
凌晨擬定好各式文件后，他特意在学校官网上查了查勤工部和罗昌海的资料。
他把这场会谈当作商业谈判对待，自然要儘量了解自己的谈判对手。
他了解到，勤工部是学工部下属的眾多职能部门之一，行政级別並不高。
而罗昌海的主任名號虽然响亮，其实也不过副科级。
有了这些信息，梁景才特意提及『就业率』三字。
就业率是一个大学好坏的评判標准之一，也是学校领导政绩考核的一个重要指標。
虽然罗昌海不是主管学生就业的领导，但如果能在这方面做出些成绩，对他的升迁也会有一定的帮助。
一个年近四十的副科级，肯定还想往上再爬一爬。
梁景就是抓住这一心態，选择了对症下药。
而从罗昌海的表现看，他的策略似乎是奏效了。
罗昌海说完立即又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个计划能切实帮助到贫困学生，也能解决我们公司目前的用工需求，是一个合作双贏的计划。”
梁景继续说著官话。
总不能说，这事儿要是成了，能给你老的政绩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吧。
罗昌海笑了笑，突然莫名其妙地问道：“你抽菸吗？”
梁景有些疑惑，这是主任的识人术？不至於吧。
不管如何，他也不想遮掩，如实回答：“抽。”
罗昌海点头，微微起身给梁景发了支『红双喜』，隨即將桌上的菸灰缸摆到了中间位置。
两人都点上烟后，罗昌海笑道：“你刚刚的回答太官方了，我跟你说说我的真实想法吧。”
他吐出一团烟雾，继续说道：“我在勤工部快四年了，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能力相同的前提下，贫困学生毕业后，找到好工作的概率明显低於其他学生。”
“我总结有那么几点原因：一、经济压力导致他们没有试错成本，被迫先就业再择业。”
“二，他们大多內心自卑，羞於表达，导致在面试环节很被动。”
“三，没人帮助他们做职业规划，毕竟很多都是家里第一个大学生，人生每一步路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说著，他吸了一口烟，“这些都是我的一家之言，你听个乐呵就行了。”
梁景附和道：“你说的不无道理。”
罗昌海笑笑，又说道：“虽然学校开设了就业指导课程，但我认为还是实践出真知。”
“我觉得你的计划很不错，就是因为它能让学生得到有价值的锻链，这或多或少能帮助他们日后的就业。”
闻言，梁景有些发愣，內心倍感惭愧。
看样子这罗主任是真心实意为勤工部的学生好，而不是想著做政绩谋升迁。
自己似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想法好归好，能否落实到位才是关键。”
罗昌海熄灭菸头，认真说道：“你得给我一个具体的合作方案，还得说明你如何保障学生的利益。”
梁景伸手指著桌上的文件，食指动了动，“我都准备好了书面文件，在下面呢。”
罗昌海一怔，隨即快速翻阅桌上的文件堆，果然看到了一份方案书和协议书。
他顿时面露惊讶之色，问道：“小李是昨晚上才和你沟通的吧？”
梁景微微点头，“是的。
罗昌海咋舌道：“这么短时间，你的准备工作竟然做的如此充分。办事效率真高，我自愧不如。”
梁景摆摆手，“过奖了。”
罗昌海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你不会翘课去做这些工作吧？要是这样，我得重新考量这次合作的可行性了。”
大学支持学生多方面发展，但大前提依旧是不能荒废学业。
梁景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轻笑道：“你放心，我绝对没有逃课做工作。”
他看似扯谎，实则说的大实话。
工作是熬夜做的，逃课只是为了补觉。
如果罗主任较真，特意去查梁景的到课信息，也不会发现缺勤记录。
这就不得不感谢东北活雷feng了。
“那就行。”
罗昌海开始翻阅方案书和协议书。
梁景给出的合作方案很详细，几乎面面俱到——
公司如何安排岗前培训，如何开展轻量级项目（如校园推广，用户调研等）的合作
校方如何筛选学生，如何对接学生与公司
学生该遵守哪些规则，如何平衡学习与工作 罗昌海越看越震惊。
半天不到的时间，就拿出如此详细的合作方案，不仅说明梁景的办事效率高，更证明他有足够强的能力。
罗昌海对他的不信任感逐渐减弱。
“小梁，你做的很用心啊！”罗昌海讚赏道。
“我做这些也是为了节约公司的人力成本。”梁景坦诚道。
现在他对罗昌海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自然转变了对话方式，捨弃官话场面话，选择以诚相待。
“主观如此无可厚非，至少你客观上帮助到了勤工部的学生。”
罗昌海说著，翻看起了他最为关心的劳务协议书。
劳动法规定，全日制大学利用课余时间勤工俭学不视作就业，无需签署劳动合同。
通常是签订劳务协议，约定工作內容、报酬等，以此来保障学生的权益不受损害。
梁景擬定的协议很规范，也找不到可疑的协议陷阱，让罗昌海打消了心中的顾虑。
“罗主任，这份劳务协议只是初版，后续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修改和补充条款。”
梁景说道：“现在我就想临时添加一项条款，你看合不合適？”
罗昌海放下文件， 注视著他，“你说。”
梁景徐徐道：“我打算开一个新帐户，帐户由勤工部来管理。”
“每个月月初我会往帐户里匯一笔钱，月底结算学生工资时就从帐户里扣。”
“如果不够我会补上，如果有剩余则留下来作为奖金，年底奖励给那些在工作中表现优异的学生。”
闻言，罗昌海有些惊喜。
这项条款可以杜绝拖欠工资的情况出现，解决了学生的后顾之忧。
反而是梁景会承担一定的风险。
当然，勤工部有交大作为信任背书，风险可以说微乎其微。
“能感受到你的诚意，我替勤工部的同学谢谢你。”罗昌海感激道。
梁景轻轻一笑，“诚意是相互的，我希望勤工部也能满足我的诉求。”
罗昌海说道：“方案书上有写，你希望勤工部提供办公场地是吧？”
梁景点点头，“对。我的构想是把有能力且有意愿的学生组织起来共同办公，相当於在校內开了家分公司。”
“这样既方便管理，也能让他们体验真实的职场环境。”
“所以办公场地不可或缺。”
罗昌海捋了捋地中海髮型，思索了一阵。
勤工部能提供的场地有限，註定只能在蜂鸟公司和速易公司之间二选一。
速易公司胜在成熟稳定，而蜂鸟公司对学生更有益处。
这下他可犯难了。
“小梁，我很看好你，不过我还得和学生开会討论，才能给你最终答覆。”
罗昌海將说给许纬程的话术又重复了一遍。
“没问题。”
虽然没有得到明確的答覆，但梁景还是觉得这波稳了。
倒不是半场开香檳，而是合理分析得出的结论。
罗昌海以学生利好为出发点的行事逻辑，註定了他会选择蜂鸟公司。
开会討论不过是走个过场。
“罗主任，如果勤工部最终选择与我们合作，我还有个请求。”梁景又说道。
“什么？”
“我昨晚看了学校官网，学校微机室在进行设备的更新换代，你看能不能想办法把淘汰的电脑接手过来。”梁景笑道。
罗昌海哼笑道：“你小子，还没答应和你合作，你就想著薅羊毛了是吧？”
“行。我去试著申请一下。”
听到这句话，梁景感觉更稳了。
这时，他瞥见罗昌海身后的书柜上有一本书的书名很有意思，隨即想起了文学社的活动安排。
“罗主任，抽菸。”
他站起身来派烟，接著不动声色地走到书柜前，將那本书取下，隨意翻看起来，“罗主任，你喜欢看书啊？”
罗昌海回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书：“不怎么看，那本书好像是以前的学生留下来的。”
梁景將书合上，笑道：“那把这本书送我唄，反正摆在这里没人看也浪费。”
罗昌海摇头一笑，这小子脸皮真厚！
鬼知道他以后会如何薅学校的羊毛，自己似乎是『引狼入室』了呢。
“行行行，你拿走吧。”
“谢谢主任。”
该说的都说完了，梁景带上顺手牵羊而来的书，离开了主任办公室。
呼吸著外面的新鲜空气，他开始在脑海里规划公司的下一个重点问题——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