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雪见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她知道,在这一刻,任何的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辩解,只会招来更深的羞辱。
她缓缓地伸出手。
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情绪失控而变得凌乱的西装外套。
又将几缕散落在额前的发丝,仔细地拢到耳后。
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于麻木的庄严。
象一个即将走上断头台的死囚,在整理着自己最后的仪容。
在姜默那冰冷而淡漠的注视下。
她那双总是支撑着她高傲站立的膝盖,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扑通!”
一声沉闷的,结结实实的声响,回荡在空旷而死寂的茶室里。
她重重地跪在了那片冰冷坚硬的梨花木地板上。
膝盖与地板碰撞的瞬间,所带来的剧痛让她浑身一颤。
但这种肉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她心中,那份与生俱来的骄傲,在这一刻彻底碎裂时所带来的,那种灵魂被撕裂的剧痛。
她低着头。
深深地,将自己的额头,几乎要触碰到身前那冰冷的地板。
这个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她用沙哑到几乎听不见,却又清淅无比的声音,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了那几个字。
“我错了……”
“求你……”
“救救……我父母。”
每一个字,都象是在用尽她生命中所有的力气。
每一个字,都象是在将她那颗曾经高傲无比的心,亲手挖出来,捧到他的面前,任由他践踏。
姜默居高临下地看着。
看着那个曾经在他面前不可一世,视他如草芥的女王,此刻正卑微地跪在自己的脚下,彻底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他的心中却没有预想中那种大仇得报的胜利快感。
反而升起一种莫名的,淡淡的空虚。
他忽然意识到,征服这个女人,从来都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她只是一个路标,一个道具。
一个在他通往最终的战场前,必须扫清的障碍。
他真正的敌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顾远洲。
想到这里,姜默眼中的最后一丝情绪也消失不见,只剩下纯粹的,工具性的冷漠。
他将那份早已准备好的,关于如何在竞标会上配合他演戏的详细计划书。
从茶台上拿起。
然后,当着她的面,轻轻地放在了她面前的地上。
而不是递到她的手里。
这个细微的动作,是对她最后的,也是最彻底的羞辱。
它在无声地宣告着,从这一刻起,你不再是一个可以与我对等交流的人。
你只是一件工具。
一件需要被下达指令,去完成任务的工具。
“记住你的承诺。”
“也记住,你今天的选择。”
龙雪见没有抬头。
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个男人一眼。
她只是伸出那只还在微微颤斗的手,将那份薄薄的,却决定了她和顾远洲两人未来命运的“投名状”,死死地攥在了手里。
许久。
她象一具没有灵魂的游魂,撑着地板,缓缓地僵硬地站起身。
然后,转身,沉默地,一步一步走出了这间囚禁了她尊严,也给予了她唯一希望的茶室。
当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
姜默才缓缓坐下,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茶很苦。
但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
翌日清晨。
归元阁的宁静,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秦知语甚至连门都忘了敲,就直接冲进了姜默所在的茶室。
她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骇然,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斗。
“老板,出大事了!”
她将手中的平板计算机,举到了姜默的面前。
屏幕上,华夏所有主流社交媒体和新闻客户端的头条,都被同一个血红色的词条,彻底引爆!
姜默的目光落在新闻的详细内容上。
报道显示,在过去的短短二十四小时之内。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有超过三十位在国内中医界享有盛名,行医经验超过三十年的国手级老中医。
在不同的城市,几乎是同一时间,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式,神秘消失。
他们有的是在自己的诊所里。
有的是在回家的路上。
有的甚至是在安保严密的家中。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所有的监控录像,都在关键时刻出现了诡异的信号中断。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打斗的痕迹,也没有任何有效的线索。
仿佛他们就只是被一只无形的,来自地狱的大手,从这个世界上凭空抹去了。
警方已经将此案列为最高级别的特大连环失踪案,但至今毫无头绪。
整个社会,人心惶惶。
姜默看着那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新闻报道,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眼眸,瞬间变得锐利如鹰!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张金发碧眼,带着甜美笑容,却如同魔鬼般残忍的脸。
安吉拉!
他立刻就想到了,是她!
那个被自己用“截脉针”种下了七十二小时死亡倒计时的“钟摆”杀手!
自己低估了她。
不,是低估了她背后那个名为“日内瓦铁十字”的恐怖组织的疯狂!
为了解开自己下的那道“东方魔鬼的诅咒”。
他们竟然不惜动用如此庞大的力量,在整个华夏境内,展开了一场针对中医的,血腥而残忍的猎捕!
她们要用这些中医去破解自己的“截脉针”!
这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从姜默的心底轰然燃起!
这怒火,甚至比他面对顾远洲时,更加炽烈!
因为这不再是私人恩怨。
这是对他所属领域的,最野蛮,最血腥的践踏与挑衅!
一场来自遥远西方的阴云,已经悄然笼罩在了这片东方的土地上。
而始作俑者正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