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在庭院中弥漫。
雨声,哭声,雷声,交织成一片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
最终,姜默动了。
他没有拿伞,就那样径首走进了雨幕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他却毫不在意。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个己经跪得浑身发抖,意识都有些模糊的女孩面前。
“起来。”
他的声音比这雨水还要冷。
顾清影缓缓抬起头,那张惨白的小脸上,己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看着眼前这个模糊的身影,看着这个曾是她世界里唯一的光,如今却冷得像一块冰的男人,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叫你起来!”姜默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顾清影被他吼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就想挣扎着站起来。
一旁的顾子轩连忙冲过来,将己经脱力的妹妹搀扶住。
“对不起默哥我”顾清影靠在哥哥的怀里,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姜默没有理会她的道歉。
他的目光从顾清影的脸上,缓缓移到了顾子轩的脸上。
他用一种极其平静,却又让人脊背发凉的语气,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们认为,自己错在哪里?”
兄妹俩都愣住了。
顾子轩张了张嘴,抢先说道:
“我们错在错在不该那么任性,错在不该把你也牵扯进来,让你替我们背了这么多”
“是是我的错”顾清影也跟着泣不成声:
“我不该给你发那条短信不该让你为了救我,得罪那么多人”
他们的回答,充满了愧疚,也充满了理所当然。
在他们看来,他们最大的错就是“连累”了姜默。
姜默笑了。
那是一种极尽嘲讽的、冰冷的笑。
“你们错了。”
他摇了摇头,那双在雨中显得格外漆黑深邃的眼眸,像两把最锋利的手术刀,开始一层一层地剖开他们那看似高贵,实则脆弱不堪的灵魂。
“顾清影,你的错不在于给我发那条短信。”
他的目光锁定在女孩的脸上,字字如刀。
“而在于你,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会因为一个男人,就懦弱到要去寻死!”
“你以为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吗?你以为你纵身一跃,就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反抗吗?”
“不,那只是一个懦夫,在走投无路时,最愚蠢、最自私、最不负责任的逃避!”
顾清影的身体猛地一震,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我救你,是因为你是一条生命,有活下去的权利。而不是因为你是顾家的小姐,更不是因为我欠你们顾家什么!”
姜默的声音越来越冷,如同寒冬的冰凌。
“你口口声声说要补偿我,可你连自己的喜怒哀乐,自己的人生都掌控不了!”
“一个连自己命运的主人都做不了的木偶,你拿什么来补偿我?用你顾家大小姐的身份吗?还是用你那廉价到可笑的眼泪?”
“你连自己都掌控不了,谈何补偿我?!”
这番话,比任何一句责骂都更伤人,比任何一个耳光都更响亮。
它精准地击碎了顾清影内心深处,那最后属于豪门小姐的骄傲和自尊。
她呆呆地看着姜默,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啊她连自己都救不了,又拿什么去拯救别人?
紧接着,姜默的目光又如同一把利剑转向了顾子轩。
“还有你。”
顾子轩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
“在南城大桥上,当那些混混羞辱你妹妹,甚至要对她动手的时候,你在哪里?”
“当你妹妹被人推下大桥,生死一线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姜默上前一步,逼视着这个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男人,气势却完全将其碾压。
“你连自己亲妹妹做了傻事都不知道,谈何继承顾家的偌大家业?!”
顾子轩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姜默说的,全都是事实。
雨,渐渐小了。
姜默看着眼前这两个被他一番话打击得体无完肤,如同斗败了的公鸡般的豪门兄妹,脸上的讥讽也渐渐敛去。
他转身,从秦知语手中接过两条干毛巾,一人扔了一条。
“想真正地补偿我,想真正地获得我的原谅,可以。”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
“从今天起,不准用顾家的任何一分钱,不准动用顾家的任何一点关系。你们的信用卡、豪车、助理所有的一切都给我封存起来。”
“然后,用你们自己的双手,自己的能力,去做一件真正有价值、有意义的事情。”
“可以去当志愿者,可以去工地搬砖,可以去餐厅端盘子,我不管你们做什么。”
“一个月后,带着你们的成果,再来见我。”
“如果做不到”
姜默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中的威胁,却让兄妹二人心中同时一寒。
“这,是我给你们的作业。”
“也是你们,唯一一次可以向我证明,你们不只是两个会呼吸的、继承了巨额财产的,站在台前光鲜亮丽的废物。”
说完,他不再看那两个愣在原地的人,转身走回了屋檐下。
只留下顾清影和顾子轩,站在那片狼藉的雨后庭院中,脸上写满了茫然、屈辱,以及前所未有被点燃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