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末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怕。
游风择朝着工作人员比了个手势,沉重的舱门被推开,瞬间,高空中猛烈而冰冷的狂风灌入,巨大的风压让人呼吸一窒。
桑末垂眼向下望去,心脏在这种极致的视觉冲击和强烈的失重预感中,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游风择和他背贴胸紧密地固定在一起,他能清淅地感受到桑末身体在一瞬间的紧绷,那是人类面对高空本能的生理反应。
“现在害怕了?”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混在风里传来,“现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
桑末却转过头,狂风卷走了他大部分声音,他不得不眯起眼,加大音量朝着身后的游风择喊道:“快点!”
那张精致的侧脸上,非但没有预料中的紧张恐惧,反而因为肾上腺素的飙升,眼眸亮得惊人,脸颊也泛起了薄红。
游风择愣了一下。
第一次见这位小嫂子,他就是一副安静模样,时不时会露出恹恹的神情。无论是酒吧里坐到江彻腿上,还是被他几次三番冒犯,那张漂亮的脸上,都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
不是冷漠,而是疏离,仿佛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玻璃。
而此刻,在这扇敞开的机舱门前,在生死一线的刺激边缘,这个玻璃美人,活了过来。
游风择低沉的笑声刚一出口就被风吹散,但紧贴的背部传来他胸腔明显的震动。
他没有再给桑末任何心理准备的时间,在笑声落下的刹那,双臂牢牢环住身前的人,重心向后一倒,两人瞬间坠出机舱,投入浩瀚无垠的蓝天。
强烈的失重感猛地攫住了桑末,心脏仿佛骤然悬空,又重重落下。
天地颠倒旋转,巨大的风声呼啸着灌满双耳,剥夺了其他一切声音,冰冷的空气巨浪般打在脸上,吹得他睁不开眼。
最初的几秒混乱过后,游风择熟练地调整了姿势,放出了引导伞,下坠变得稳定。
桑末也适应了强大的风压,努力睁开了眼睛。
浩瀚山川在他的眼中呈现。
如此广阔、如此壮丽,他就象是翱翔于空中的鹰,无比自由——要是没有游风择这个背后灵就更好了。
自由落体的时间持续了大约四五十秒,在预定高度,游风择拉动开伞拉环。
“嘭”的一声巨响,巨大的伞衣迅速充气张开,一股强大的拉力猛地将两人向上提起,下坠的势头骤然减缓,之前震耳欲聋的风声消失了,世界从喧嚣归于宁静。
“现在呢,害怕吗?”游风择操控着转向绳,让伞在空中平稳盘旋,第三次问出这个问题。
桑末深吸一口高空清冽的空气,声音里还带着未褪的兴奋雀跃。“不。”
游风择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品味他这个答案,然后才问:“那你告诉我,要怎么样,你才会害怕?”
桑末还真状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老公破产?”
游风择轻笑,语带暗示,“那换个老公不就行了?”
桑末没有接他这个话茬,只是看着远方地平线的弧度。
“那……这样呢?”游风择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种危险的、跃跃欲试的兴奋,“你会不会害怕?”
“什么?”
桑末话音未落,突然感到身体猛地一顿,降落伞的平稳飞行被打破,他侧头看去,只见游风择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锋利的钩刀,干脆利落地割断了一根主要操控绳!
桑末叹气:“你是真疯啊……”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游风择又果断切断了手柄,三环在瞬间依次脱离,只听“呼”的一声,那顶巨大的主降落伞,彻底与他们分离,象一只断了线的巨型风筝,翻滚着被气流迅速卷走。
失去了主降落伞,两人再次进入自由落体状态,以更快的加速度向着地面坠去!
游风择在极速下坠中紧紧抱住桑末,在风中纵声大笑,声音被气流拉扯得变形,“怕不怕?!”
比起害怕,桑末更多的是困惑。
游风择为什么这么执着要看到他害怕的样子?
但除了失重带来的生理性紧张,他确实感觉不到恐惧。
某种程度上来说,不怕死亡的人,就是无所畏惧了——更何况,这么高掉下去,也不会疼。
于是他迎着刮面的强风,用尽全力大声地喊了回去,声音里带着点挑衅:“不——怕——!”
游风择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凑近桑末耳朵,说,“只剩下五百米了!”
桑末的回答是一声长长的“哦——”。
距离地面越来越近,景物在急剧放大,草地、树木的轮廓越来越清淅。
游风择似乎又在笑,胸腔的震动震得桑末后背发麻,桑末很想给他一个肘击,可惜背带很牢,不太方便。
就当桑末快要能看清地面的树木时,“砰”的一声,游风择打开了副伞。
……
两人最终重重地落在柔软的草地上,由于副伞打开过晚,减速不足,着陆冲击力相当大。
在缓冲跑动的最后阶段,游风择脚下一个趔趄,没能站稳,抱着桑末一起摔倒在厚实的草甸上,还顺势翻滚了几圈。
草地柔软,又有游风择的骼膊垫着,桑末倒是没受什么伤。
伞面落下,盖在两人身上,视线被遮挡,空气变得闷热。
两人剧烈喘息着,游风择还抱着他不撒手。
桑末更快地平复了呼吸,被沉甸甸的男人压得难受,轻哼了一声,叫他:“起开,你很沉。”
游风择在他耳边笑,气息灼热。
“你怎么这么喜欢笑,别笑了,先起来——你真的很沉!”桑末的声音被压得闷闷的。
“因为……爱笑的男孩运气不会太差?”游风择喘着气,说了个烂梗,见桑末没反应,又问,“你知道吊桥效应吗?”
“你原来打得这个主意,”桑末恍然大悟,带着点小得意说,“可惜了,对我不起效。”
游风择安静了一会儿,隔着衣物,桑末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
几秒后,他开口说:“对我起效了。”
他顿了顿,暧昧地低笑,“小嫂子,我……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