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恩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颅内针扎般的刺痛，新生的灵能之光在意识深处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被那残留的寒意冻灭。

“撑住，卢恩！”

甘道夫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他一手搀扶着几乎无法独立行走的精灵，另一只手紧握法杖，顶端的光芒如同刺破浓雾的利剑，竭力驱散着周围愈发粘稠的黑暗。

“那东西只是暂时退去，它在标记你！我们必须更快！”

不需要更多解释，索林和矮人们从甘道夫凝重的语气和卢恩痛苦的神情中，已经嗅到了远超之前蜘蛛袭击的死亡气息。

他们爆发出惊人的潜力，斧劈剑砍，硬生生在纠缠的菌菇和藤蔓中撕开一条通路。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利器破空的呼啸，以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

比尔博紧紧跟在卢恩另一侧，小脸煞白，但他死死咬着嘴唇，用自己远逊于矮人的力气尽力分担着卢恩的部分重量。

刚才那莫名袭来又消散的安抚感，以及此刻卢恩身上散发出的、一种截然不同的、令人心悸的虚弱与某种新生脆弱的混合气息，让他感到一种同病相怜的恐惧与责任。

队伍象一群被阴影猎犬追赶的惊弓之鸟，在昏暗无边的林间小径上亡命奔逃。脚下的路越来越模糊，苔藓滑腻，树根虬结，不断有人摔倒又迅速爬起，顾不上伤痛。

森林本身的恶意似乎也因那未知存在的注视而变得更加活跃，扭曲的枝干仿佛活物般试图阻拦，诡异的低语在耳边萦绕不去，试图侵蚀最后一丝理智。

卢恩的意识在痛苦的旋涡和新生的微光间挣扎。

他竭力收敛着那一点灵能，不敢再有任何外泄，如同受惊的含羞草闭合叶片。

但被动散发的心灵感应天赋，却象无法关闭的收音机，不断接收到周围同伴逸散出的强烈情绪碎片——索林钢铁意志下的焦灼、德瓦林视死如归的狂暴、奇力年轻气盛却强压下的恐惧、比尔博近乎崩溃的绝望……这些情绪如同杂乱的电波，冲击着他本就脆弱的精神壁垒，加剧着他的痛苦。

然而，在这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中，某种变化也在悄然发生。

或许是生死关头的刺激，或许是灵能觉醒带来的本质蜕变，他对这些情绪能量的“接收”渐渐不再只是被动的承受。

他开始能极其模糊地分辨出不同情绪的“质地”和“来源”，就象盲人逐渐学会用手触摸分辨不同的织物。

【心灵术士经验值：获得微量经验（环境适应与被动感知）】

独立经验池的提示再次浮现，虽然微乎其微，却证明了他的成长方向。

他无法主动运用灵能，但这种在高压环境下对心灵力量的初步适应和区分，本身就是一种锻炼。

就在队伍几乎要精疲力竭之时，前方隐约传来流水声。甘道夫精神一振：“是森林溪流！快！沿着水流走，或许能找到出路，或者至少能暂时阻隔一些东西！”

希望如同强心剂，注入每个人濒临崩溃的身体。

他们奋力向前，终于冲出了一片特别浓密的灌木丛，眼前壑然开朗——一条不算宽阔但水流湍急、泛着幽暗光泽的溪流横亘在前，冰冷的雾气在水面上弥漫。更重要的是，在溪流对岸，地势似乎略有抬升，林木也变得稀疏了一些，隐约能看到更远处似乎有山壁的轮廓。

“过河！快！”索林当机立断。

矮人们毫不尤豫地跳入冰冷刺骨的溪水中，互相搀扶着向对岸跋涉。

甘道夫示意比尔博先过，然后半扶半抱着卢恩踏入溪流。河水瞬间浸透了衣袍，刺骨的寒意让卢恩打了个激灵，反而让昏沉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就在他们行至河心时，卢恩猛地感到脊背一阵发凉！那股被标记的寒意再次袭来，比之前更加清淅、更加接近！它不再仅仅是窥视，而是带着一种……锁定猎物的精准感，从他们刚刚离开的彼岸密林中弥漫出来！

“它来了！在那边！”卢恩用尽力气喊道，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惊惧。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对岸他们刚刚冲出的灌木丛剧烈晃动，一个难以名状的阴影开始凝聚。

那并非实体，更象是一团浓缩的黑暗，扭曲不定，边缘散发着吸收光线的诡异质感，它所经之处，连声音仿佛都被吞噬了。

一双非人的、没有任何情感色彩的“眼睛”，在阴影深处亮起，牢牢锁定了溪流中的卢恩。

“快过河！”甘道夫怒吼，法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如同一面光墙般推向对岸的阴影！光芒与阴影接触，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那阴影的凝聚速度明显一滞，发出一种无声的、却能让灵魂战栗的尖啸。

矮人们连滚带爬地冲上对岸，转身用武器对准河面。

甘道夫拉着卢恩最后一个踏上岸边的卵石滩。众人惊魂未定地回头望去，只见对岸的阴影在甘道夫的白光阻挡下，并未立刻渡河，而是在岸边徘徊翻滚，那双冰冷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卢恩，充满了贪婪和……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那……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葛罗音的声音带着颤斗。

“影魔？还是更糟的……心灵吞噬者？”

甘道夫脸色极其难看，紧盯着对岸：“它被卢恩的心灵之光吸引了……这类存在以精神和情绪为食，尤其偏爱鲜活而特殊的灵魂。”

卢恩瘫坐在地上，剧烈咳嗽，河水混着冷汗从额角滑落。

被那种存在盯上的感觉，比直面千军万马更令人绝望，他感觉自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无所遁形。

然而，或许是因为暂时脱离了幽暗森林最内核的压抑局域，或许是因为溪流某种程度的天然阻隔，也或许是因为甘道夫持续的光芒庇护，卢恩发现，自己脑海中那翻腾的痛苦和混乱，竟然稍稍平息了一些。

虽然灵能依旧微弱，精神创伤依旧严重，但至少有了片刻喘息之机。

他尝试着内视那片心湖。

奥术的蓝色星光依旧黯淡，但不再象之前那样死寂，似乎有极其缓慢的自然恢复迹象。

而那一小点灵能微光，在经历了最初的冲击和逃亡后，似乎也稳定了一些，虽然光芒依旧微弱，却透出一股顽强的轫性。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有极其稀薄的、来自周围环境的……某种无形能量，正在被这灵能之光缓缓吸纳，补充着消耗的灵能点。

恢复速度比预想的快！这或许与心灵术士的特性有关，更依赖意志力和环境中的心灵能量，而非传统的奥术冥想。

“它暂时过不来，但绝不会放弃。”

甘道夫收回法杖，光芒减弱，但对岸的阴影也只是在岸边蠕动，没有越界。

“我们必须利用这段时间，尽快离开这片森林边缘。前面地势升高，或许能找到更安全的地方。”

队伍不敢久留，沿着溪流向上游方向，朝着那隐约可见的山壁前进。